邓敏,高中语文教师,苍溪县城郊中学副校长,九三学社苍溪县城郊中学支社主委。多次被评为市、县“优秀教育工作者”、“优秀班主任”“高考学科优秀教师”;多次获市、县演讲比赛一等奖;指导学生获省演讲比赛二等奖,市、县演讲比赛特等奖、一等奖。
打开手机,又听了几遍《父子》。这是今年春晚佟铁鑫和杨洋演唱的歌曲。演唱中,杨洋泪流满面,我想,他是用歌声在讲故事。这首歌,是今年春晚中我最喜欢的节目,之后几乎每天都会听听。
一直也喜欢崔京浩版的《父亲》,那是更具体的农村版的父亲。带每一届学生,我都会要孩子们学唱。我感动于崔京浩深情歌声带来的一幅幅画面,尤其是最后一句歌词送去的良好祝愿:愿天下父母平安度春秋! 对于父亲,二十岁之前,我一直很敬畏,甚至不敢与他对视。在我心中,他是严厉的,也是勤劳的。在我偏远而贫瘠的农村老家,父亲顽强地坚守一份梦想,以当地人难以理解的韧性,改变了我和弟弟的命运。 记得小时候,邻居家总是要孩子们帮忙干农活,父亲却命令我和弟弟在家做作业(农忙季节除外)。我和弟弟最怕母亲不在家,因为父亲总是要求我们过了晚上零点后还得学习。一天的劳累丝毫累不跨他,他不厌其烦地给我们轮流出题、讲题,全然无视我们一下又一下地点头瞌睡。要是母亲在家就好了,母亲会强行拉我们去睡觉,多好啊!我们那时真有时会羡慕邻居家不用上学的孩子,他们多自在,可以放牛、割草,晚上不用熬夜背书做题。但我们更清楚,我们的这份读书的辛苦,在邻居没能上学的孩子们眼里,是难以企及的奢侈和幸福。那时候,母亲长年多病,干不得重活,父亲的压力和辛苦就可想而知了。后来我们姐弟俩相继考入初中,父亲是高兴的,他体会到付出得到回报的那份安慰和骄傲。但渐渐地,家里负担更重了。有很多人劝父亲也出去打工,因为家里困窘得实在没人愿意再借钱给我们了。可父亲坚持不去。他开始收购木材,自己在家加工家具,凭着他精细而实在的做工,远远近近的人们都愿意来买。他还主张家里喂两头母猪,一是仔猪可以卖钱,二是自己不另外花钱买猪。可能很多年吧,父亲和母亲没有做过一件新衣服。 多少个炎炎夏日,父亲光着膀子刨木方,汗水从额头点点滴落,也在后背肆意地流。有时候我看到讨厌的蔑蚊在他身上叮咬他却浑然不觉。记不清多少夜深人静时,我醒来,他和母亲还在灯光下仔细地胶木板……那时我每周回到家的第一件事,几乎都是向父亲汇报各科成绩。他要求我抄语文书,从小学到中学,从没间断。每天一篇作文,每周由他亲自批阅。隔段时间,他总会抽空去学校询问我们的学习状况。在那个农村还不太重视孩子教育的年代,父亲是个另类。我的中学老师,对他太熟悉了,就是现在与我见面都会先问起他,说他是一位了不起的父亲。现在想来,我的老师们佩服他,不仅是因为他面对艰辛生活从容不迫韧性地生活,更是因为他无论何时都抱有一份希望并为这希望义无反顾地努力的这种精神。 再后来,我们姐弟俩需要更多的学费更多的花销,父亲的压力也越来越大。但他还是坚守在家没有外出打工。多年以后,我问父亲,为什么不出去,他说,他怕走后,母亲溺爱我们,懈怠了对我们的教育和放松了对我们学习的要求,他实在不放心。其实当后来我成了一名教育人后,我十分赞同父亲当年的选择,我也十分希望我的学生能有至少一位家长的陪伴而不是留守少年。 父亲对我们的严格是远近出了名的。我和弟弟没少受过他的惩罚。也正是这份深沉而严肃的父爱,使得年少时的我不能全部理解,也因此对于父亲,我的敬畏远远多于亲近。直到我参加工作之后,我与他能够继续下去的话题,除了读书和工作,似乎没有其他的了。 但就是我心中这样严肃的父亲,却在我的婚礼上哭得一塌糊涂,后来有了外孙女后,竟然完全变了个人。他任凭我的女儿用小小的脚丫在他脸上蹭来蹭去,乐呵呵地在数九寒天里为小家伙洗衣服,吃小家伙弄得不像话的剩在碗里的饭菜……也正是从那以后,我才慢慢地与父亲多了生活上的交流和沟通,慢慢地能大着胆子与他平等对话。 后来,我遭遇到了生活的最低谷。我的父亲,毫不犹豫地卖掉了家里能卖的一切,带上厚厚一沓钱,陪着我一起渡难关。在我悲伤欲绝的时候,年近花甲的父亲抱着头嚎啕大哭。那时,我猛然发现,我的父亲,其实,他也是脆弱的,他脆弱得对我的爱和心疼只能化为哭声和眼泪。再后来,他每天陪着我,小心翼翼地观察着我的一切尤其是情绪。他背着我,找到我的同事,要她们周末邀我出去玩。从来家教甚严的他,竟然屡次鼓励我去打牌。我理解他,总是表面平静地应付着。我努力调适着自己,他努力给我做好后勤工作。我们心照不宣地各自努力,一直走到今天。记得他六十岁生日那天,主持人说,请邓家姑奶奶为父亲大人上寿面!我双手捧着碗,一步步地走向坐着的他。从小到大的往事像放电影一样一幕幕再现。我跪在地上,虔诚地喂他一口寿面,再一口鸡蛋……我泪流满面地感激我的父亲,感谢他的养育之恩,感谢他给予我的比财富更宝贵的一种精神。我看不到那时父亲的表情,后来弟弟给我带回了那天制作的视频——我的父亲,竟然也泣不成声,但脸上,却满含欣慰和笑意。 …… 现在,每天,我和父亲会说很多的话,会就同一问题发表各自不同的看法,母亲裁判都当得毫无兴趣了——但我们却乐在其中! …… 这,好像是我第一次好好地写我的父亲。不过,这,哪够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