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化,秦、汉称葭萌,蜀汉改汉寿,因该地为蜀地锁钥,川北关口,因此葭萌关比葭萌县更为著名。葭萌,是刘备蜀汉政权的发祥地。有关这一说法,不少人认为颇为夸大,言过其实。《三国志.蜀志》有记载,《王连传》:“先主起事葭萌,进军南来。”可见,陈寿认为刘备是从葭萌“起事”的。自刘备入蜀驻葭萌开始,从此自领“益州牧”,又拥“汉中王”,再创蜀汉政权,纵观蜀汉之地,天府之国,为何刘备单选了昭化?昭化之地,又是如何成就了一代枭雄的创世之梦的?为什么刘备要把葭萌更名为汉寿?为什么说昭化是三国蜀汉政权的发祥地呢?
一、古葭萌重要的军事地位
葭萌,位置处在汉中与成都之间。早在周显王时代,蜀王分封弟弟葭萌于汉中,号称“苴侯”,将其城邑命名为“葭萌”。此时的蜀王“有褒、汉之地。”《华阳国志.巴志》:“蜀王别封弟葭萌于汉中,号苴侯,命其邑曰葭萌焉。”可见,战国时期,蜀王的计划是如果第一要塞褒中、汉中有失,便把葭萌定义为抵御秦帝国的第二道入蜀屏障,把这道屏障交给自己的弟弟,蜀王才能放心。
葭萌的水路发达。嘉陵江时称“西汉水”,长江重要支流。在葭萌,白龙江、清江与西汉水汇合,由此,水路可北达汉中、西通甘陇、南抵江州。《华阳国志.巴志》:“水通于巴西(阆中),又入汉川(汉中平原)。”在古代,水路运输是唯一能完成大件、大宗物资运输的途径,别无他法。如果没有嘉陵江,今天的昭化也许就不会显耀地存在于历史长河中。
葭萌的陆路通畅。古蜀道金牛道(又称石牛道)通衢秦蜀川陕,类似于今天的国道,而葭萌是必经之路。明代曹学佺著《蜀中名胜记》:“自秦入蜀,罔有不由昭化者。”这一现状,到了通保宁路(利阆道)后才得以改变,在汉代或三国时期,金牛道是秦蜀要道,昭化是必经之路。《华阳国志.巴志》:“周慎王五年(前316年)秋,秦大夫张仪、司马错、都尉墨等从石牛道伐蜀,蜀王自于葭萌拒之,败绩,王遁走。”这场战役被称为“秦灭巴蜀之战”或“秦蜀葭萌之战”,是历史文献中记载的蜀道上第一场大型战争,也是昭化古城历史上的第一战,因此战,古蜀国亡,秦强大,为秦一统天下奠定基础,意义非凡。
到了汉代,《华阳国志.汉中志》:“汉祖自汉中出三秦伐楚,萧何发蜀,汉米万船而给助军粮,收其精锐以补伤疾。”汉米万船,当然是水路,能运抵伐楚路线,嘉陵江必是大动脉之一。而陆路一边运输着部分辎重,也承担了沿途收编精锐部队“以补伤疾”。水陆两运,必经昭化。汉安帝永初二年(115年),阴平、武都一带的羌人开始造反,进入汉中境内,葭萌,又成关隘险城。《华阳国志.巴志》:“汉安帝永初二年,羌反。汉阳杜琦自称将军,叛乱广汉郡,屯葭萌。”
二、刘备入住葭萌关
《三国志.先主传》记载,建安十六年(211年),益州牧刘璋听说曹操准备讨伐张鲁,一旦汉中被曹操所得,再南下攻蜀,蜀地不安,刘璋心中恐惧。在别驾从事,蜀郡人张松的劝谏下,让刘璋请刘备前来帮助讨伐张鲁,刘璋认为可行,派法正领兵四千迎请刘备。法正出使荆州,为刘备献计,说刘璋暗弱,有将军英才,有张松内应,趁机取而代之,刘备同意了法正的方案。于是,打开地图,敲定了“北至葭萌,南还取璋(《法正传》)”的战略方针。
法正和张松的谏言,极大推动了刘备夺取益州的思想一步步升级,这些策划,在葭萌得到一步步完善。刘璋为了积极推动刘备北伐张鲁,前后送来物资无数,“前后赂遗以巨亿计”,且“先主并军三万余人,车甲器械资货甚盛。”钱财、兵卒、战甲,刘备率步卒数万人刚入益州,就收获了这三桶金,从一万人扩充为三万,刘备当然与刘璋会于涪城(今绵阳)之时,“相见甚欢”了。当然,刘璋也不会昏庸到毫无察觉,其身边众人都在劝谏他不要引刘备入蜀,可刘璋就是没有听进去,《华阳国志.南中志》说他“懦弱少断”。
刘备自荆州出发,首先到达的是巴郡,也就是今天的重庆地区,然后再走水路巴水(今涪江)到达的绵阳,《华阳国志.卷五》:“刘主至巴郡……刘主由巴水达涪(今绵阳),”就在这一年,刘璋推刘备行大司马,领司隶校尉,又让他督白水军。《三国志.先主传》“先主北到葭萌,未即讨鲁,厚树恩德,以收众心。”《华阳国志.公孙述刘二牧志》:“刘主次葭萌,厚树恩德,以收众心。”
为什么没有立即展开讨伐张鲁的行动呢?主要原因有二。
其一,根基未稳,缺乏战将兵勇。刘备从荆州来,仅带来万余步卒,加上刘璋增补的兵力,也就三万人马。从与张鲁军事力量博弈考虑,尚不足与之为战。刘备入蜀,带来的文武将领有黄忠、蒋琬、马谡、魏延等。《黄忠传》记载:“先主南定诸郡,忠遂委质,随从入蜀。自葭萌受任,还攻刘璋。”《蒋琬传》:“琬以州书左随先主入蜀。”此时的蒋琬并不出名,书佐这一官职就是帮助刘备做一些文书的起草、缮写和整理等工作。同时,还带来了后来“失街亭”的马谡,《马良传》:“良弟谡,以荆州从事随先主入蜀。”荆州从事,也就是负责监察荆州百官的任务。另外,还有魏延,《魏延传》:“以部曲随先主入蜀。”可见,刘备身边并没有多少文臣武将,且诸葛亮留下来和关羽一起镇守着荆州,人的因素是他考虑的第一要素,故而要在葭萌“厚树恩德,以收众心”。
其二,速伐张鲁,断取益州大计。刘备此次得到刘璋的邀请,是张松等一众精心策划的取益州的大计,是他为刘璋推举了刘备前来讨伐张鲁。但在这之前,幸亏有荆州主簿殷观献计,消除了孙权进攻蜀郡的计划,因此,刘备认为,自己必须取得益州。张松为了消除刘璋的疑虑,《先主传》说:“松曰‘刘豫州,使君之宗室而曹公之深仇也,善用兵,若使之讨鲁,鲁必破。鲁破,则益州强,曹公虽来,无能为也。’”这里,张松既夸奖了刘备善于用兵,又说与刘璋是宗亲,与曹操是仇敌,三者加起来,一定会成功捍卫益州,这三点也是说服刘璋接纳刘备的理由。如果刘备在葭萌根基未稳,贸然领兵迅速灭掉张鲁,那距离回荆州的日子也不远了,坚定不移地夺取益州,才是刘备心中宏伟的战略目标,而还得需要张鲁这颗缓冲棋子。
刘备认为“此大事也,不可仓促。”操之过急不一定能办好事情,何况名声比名气重要。刘备在葭萌关操练兵马,军纪严明,常犒赏有功将士,分发粮食布匹,指导渔猎,生产工具,使得当地百姓安乐,生活富足,人口众多。
昭化古城大坪子墓葬群出土不少东汉晚期汉代画像砖、青铜食盘、青铜神树,甚至银质双耳杯以及大量五铢钱币。其次,在昭化地区的土基坝、摆宴坝都有大量东汉、三国时期的古代墓葬出土,根据《2018广元市昭化区土基坝、摆宴坝遗址考古发掘工作简报》,土基坝遗址及摆宴坝遗址汉代墓地及汉代至唐宋时期遗存的发现,证实该地区自汉代以来便有大量人口在此生活居住,其中既有蜀地文化元素,也有较多外来文化因素。这都是那个美好时代的见证。
三、刘备得蜀
终于,刘备等来了历史机遇。建安十七年(212年),曹操攻打孙权,孙权求救刘备,刘备请求刘璋拨一万兵马及粮草物资。而刘璋只答应给四千,粮草物资减半,并且杀了张松,还下令守关将领不得再为刘备通过。这一连串的操作,使得刘备大怒,杀了白水关(今青川县沙洲)督军杨怀。
在葭萌关,刘备发出了入蜀后第一道对刘璋作战的军事命令,命霍峻、霍弋父子守葭萌城(《三国演义》有孟达),命黄忠、卓膺、魏延剑指南方,攻打刘璋,自己领兵占领了白水关,扣留下益州将领和士卒的家眷为质,然后率军与黄忠、卓膺等会师,顺利攻陷了涪县。
再回头看葭萌关。刘备前脚刚走,后有张鲁欲占领葭萌关,《霍峻传》:张鲁遣将杨帛诱峻,求共守城,峻曰:“小人头可得,城不可得。”除了汉中的张鲁,益州的刘璋又派向存、扶禁从水路攻打霍峻,经过一年多的鏖战,都未能攻克霍峻,而此时霍峻统帅的人马仅有八百人,向存还有一万多人,反而被霍峻杀退。《华阳国志》:“刘璋将向存、扶禁由巴阆水攻峻,岁余不能克。峻众才八百人,存众万计,更为峻所破败,退走。”霍峻守住了刘备的临时根据地葭萌城,于是“先主定蜀,嘉峻之功,乃分广汉为梓潼郡,以峻为梓潼太守、裨将军。”
大军一路南下,进入绵竹,收获了大将李严,“先主军益强”(《先主传》)。一路收获的州县,刘备分别分派将领驻守,并进军包围了雒县。另一边,诸葛亮、张飞、赵云等领兵溯江而上,得白帝(今奉节县白帝镇)、江州(今重庆)、江阳(今泸州江阳区),加上关羽所镇守的荆州,刘备拥有的板块正在以几何倍数地扩张。建安十八年(213年),历时近一年的雒县(今广汉)包围战胜利结束,于建安十九年(214年)夏,刘备在成都等来刘璋出城投降,至此,益州广袤的巴蜀富庶之地归刘备所得。
《华阳国志》:“二十四年(219年),先主定汉中。群下上先主为汉中王、大司马。”
建安二十六年(221年)四月初六,刘备在成都武担山南即位登基称帝,从此建立蜀汉政权,年号章武。
由此可见,自建安十六年至二十六年的十年间,刘备在蜀地的奋斗史经历了四个重要阶段:1、入蜀驻葭萌;2、自领益州牧;3、拥立汉中王;4、称帝建蜀汉。从刘备入蜀,葭萌“起事”,一路南进,刘备得蜀,也仅仅用了不足三年的时间。从另一个角度看,从刘备入蜀驻葭萌,到称帝建蜀汉,共经历了十年,除了地图板块得以扩张,让贤能人等及蜀中百姓之心归于麾下,也为今后的三足鼎立的三国时期奠定了基础。于是,刘备为感念入蜀后奠定基础的第一城——葭萌,亲自改“葭萌”为“汉寿”,寓意“汉祚永寿”。这是不是也在提示后人,守好汉寿城,汉祚方永寿呢?《华阳国志》:“晋寿县,本葭萌城,刘氏更曰汉寿”。因此,说昭化古城是三国时期蜀汉政权的发祥地,也就一点不为过了。
《三国演义》第六十五回中,作者又巧妙地加入了诸葛亮计降李严,张飞挑灯战马超,李恢巧言降马超等桥段,增加了刘备自葭萌取成都路上的精彩过程,特别是《张飞挑灯夜战马超》成为后来京剧、川剧、晋剧、豫剧、评书、影视作品等多个艺术表现形式,得到最为广泛且生动有趣的传播形式,将“葭萌关”推向了全世界。葭萌关的名气过大,而昭化一名的名气太小,殊不知两名皆指一地,借以此文,送给喜欢三国史,喜欢昭化古城的朋友们。(2024年7月13日星期六 小雨 昭化古城)